中小企业提前还贷 民营经济隐现寒意

    最能反映经济趋势的信贷增长料将出现“急刹车”；一些银行出现中小企业集中提前还贷势头；中国民营经济是否已隐现寒意？

    近日有消息称，4月份工、农、中、建四大行新增贷款为2600亿元左右，较3月份减少近400亿元；市场对4月份人民币新增贷款的预测在7000亿元~8000亿元之间，较3月份的1.01万亿元显著回落，这意味着信贷有效需求明显不足，经济下行压力依然严峻。

    与此同时，偏重采样中小企业的汇丰中国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4月终值为49.3，虽比上月高出1个点，但依然处于“荣枯线”（50）以下。

    微观层面也有佐证。《第一财经日报》日前从多家银行了解到，今年以来，一些银行出现中小企业集中提前还贷的情况。有业内人士认为，鉴于微观经济预期下降，民企可能在主动收缩或放缓扩张。

    中小企业挤出

    “现在小企业提前还贷的不少，有一些是尽量争取要还贷。”上海一银行业人士对本报称，“小企业对宏观经济的预期正在发生变化。”

    本报从多家银行了解到，提前还贷情况并非个案，也不仅限于中小企业，但原因各有不同：中小企业主要是从经贸、商贸服务等利润空间收窄的行业退出，持现金观望、寻找下一个投资行业；贷款成本持续高企也令一些中小企业承受不住；而部分大型企业则因预期未来贷款成本会下降，于是提前还款，以便换取更廉价的贷款；此外，也有企业转而使用短融、中票等直接融资方式。

    “目前，我们看到的小企业提前还款，大多数是为了‘改行’。”一家城市商业银行上海某支行行长对本报分析称，“小企业普遍存在同质化严重、缺乏核心竞争力的问题；但是船小好调头，所以当它们预期一个行业的增长和利润空间变得非常有限的时候，就会马上退出来。”

    持续高企的贷款利率也令一些中小企业选择提前还款。上述支行行长透露，今年以来，该行小企业贷款平均成本比去年同期上升5~10个百分点。

    另一家小型中资银行公司金融部总经理也向本报坦言：“以往，中小企业贷款成本包括贷款利息和各种手续费、管理费等，后者主要用于提升银行中间业务收入部分；而伴随监管层整治银行‘乱收费’，后者费用收入部分被‘拉掉’，于是银行重新提升贷款利率。”

    “综合来看，今年的贷款成本仍要高于去年。”该总经理说。

    相比之下，大型企业的日子则好过得多，由于货币信贷政策不再强调紧缩，而是有所微调，它们可以直接享受贷款成本下降的好处。

    上海一中资银行人士昨日对本报透露，近期该行正酝酿对大集团、大企业下调贷款利率，以争取客户：“因为这些大客户的合作银行一般有很多家，只要其中有银行‘降价’，企业就会开始替换其他银行的高成本贷款。”

    “以贷款1亿元一年期的某客户为例，原先利率为基准利率上浮15%，目前拟下调到基准利率上浮5%~10%。”该人士称。

    信贷额度用不完

    “信贷额度管理没有去年严格，但银行已经出现贷款额度用不完的情况，”前述小型中资行公司金融部总经理对本报表示，“现在的问题是，好项目难找。”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一季度沪上人民币贷款投放节奏加快；当季沪上新增人民币贷款1010亿元，同比少增60.1亿元，贷款投放呈逐月递增态势，1至3月份贷款分别增加268.4亿元、345.6亿元和396亿元；但一季度新增短期贷款占比上升，中长期贷款持续少增。

    深圳多名小贷公司人士则告诉本报，在他们接触的客户当中，有贷款需求的明显减少。深圳中恒泰小贷公司总经理李俊透露，4月中旬，他们曾走访两百多家企业，其中有贷款需求的几乎没有。

    招商银行公司业务部总经理张健分析，贷款增长疲软，来自内外两方面因素：一是企业有效融资需求减少，二是银行本身资本金的压力。“小企业经营风险在上升，不敢贷款，而大客户如平台贷和房地产贷款，受宏观调控影响，有效需求也在下降。”张健承认。

    采购环节亦指向下行。东莞某企业管理层告诉本报，今年3月份以前，他们公司的原材料几乎天天都在涨，部分原材料一吨涨了2000元~4000元，涨幅达到30%左右。而到了4月份，原材料价格开始掉头向下。“4月底到现在降得很厉害，今天部分原材料每吨降了1000元~3000元。”她说。

    据她介绍，原材料价格下行，是因为市场需求疲软，下游需求减少，供应商为了保证销售，不得不降价“促销”。她所在的公司的产品面向玩具、汽车和其他生活用品。现在全行业都是这种处境。

    据称，她的多名朋友，此前是模具、塑胶公司的老板，雇有十多名工人，但由于持续亏损，不得已在今年年初将公司关闭，前往苏州等长三角城市打工。

    据深圳泰安易贷小贷公司业务部人士介绍，装饰、建材、家具、进出口等行业，由于市场需求低迷，经营状况恶化，贷款风险加大，融资需求随之下降。

    广东省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彭澎认为，信贷疲软是多重因素的合力。一方面与货币政策有关，今年以来，货币政策仍然没有放松，虽然进行了局部微调，但总体上仍然偏紧。另一方面，经济环境并未好转，欧美市场尚未复苏，导致企业订单减少，许多企业目前处于观望状态，期待熬到下半年经济能够好转，这影响了他们的资金需求。

    从金融机构方面来看，虽然存款增速也在放缓，但银行额度仍较宽松，但出于对房地产等行业周期的审慎，银行也存在惜贷心理。

    武汉科技大学教授董登新认为，中国目前正在改变以往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转而刺激国内消费和进口。在转型过程中，经济增速必然放缓，银行信贷扩张也必定受阻。从外部因素来看，客观上中国经济增速也需要放缓。正是这种客观、主观的因素叠加，导致银行信贷扩张受阻。

    宏观政策放松难期

    张健担心，贷款增长乏力，可能意味着经济整体运行情况将加速下行。“最能反映经济运行情况的是银行信贷和现金指标。PMI等指标反映的是当期经济运行状况，而信贷和现金，则预示着未来一个季度甚至更长一段时间里经济运行趋势。一季度贷款增速下降，说明宏观经济可能进一步下行。”张健说。

    近日公布的4月份汇丰PMI为49.3，连续六个月低于“荣枯线”，显示制造业运行已连续半年环比放缓。尽管统计局公布的官方PMI出现反弹，但分析人士普遍认为，汇丰PMI以中小企业为主要样本，反映中小企业运营出现困难。

    4月中旬，在东莞市专门召开中小微企业政策专题研讨会上，东莞市政府高层直言，当前中小微企业面临巨大生存困境，政府再不出手，情况会更差。

    而据广东省中小企业局数据，该局去年对全省600多家进行定期监测的中小企业中，有20%左右亏损；而到了今年年初，监测企业中的亏损面超过30%。小微企业的工业增加值也呈急剧下降的趋势。

    广东省统计局4月中旬公布的今年一季度经济运行情况表明，今年前三个月，广东全省GDP增速为7.3%，创五年来最低，其中东莞仅增长了1.3%。

    对此，日前有消息称，央行可能在近期下调存款准备金率。

    彭澎分析，今年一季度，汇丰PMI指标虽然小幅收窄，而国内PMI呈稳步回升态势，虽然广东GDP增长下滑明显，但从全国来看，经济运行情况仍然超出预期，宏观经济超软着陆运行的可能性增加。加上决策层出于对2008年4万亿救市计划的警惕，维持货币政策稳定也就成为主基调。

    “货币政策是否调整，现在学界和决策层都有一些争论，但静观其变成为主流声音，而且根据宏观经济走势来看，现在似乎也不必急着调整。”彭澎说。

    董登新则认为，在目前CPI仍然高位运行、防通胀反弹的背景下，货币政策很难出现拐点。从长期来看，银行信贷增速放缓，是中国经济转型的必然要求。但适时对货币政策进行微调，不但有可能，而且也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