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木雕：光环背后的隐忧

　　辛亥革命以后，东阳木雕转向商品化，木雕艺人制作的工艺品及箱柜家具被商人买去远销美国、南洋等地，形成东阳木雕产品的盛期。1914年在杭州开设的“仁艺厂”是东阳木雕最早的厂家，以后逐步向上海、香港、新加坡等地发展。抗日战争时期和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东阳木雕曾一度凋零，产品滞销，艺人失业。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政府把流散在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木雕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了合作社，东阳木雕大放异彩，千年古艺亮相于北京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进入美、法、德、新加坡等80多个国家和地区，被誉为“中华一绝”。1995年，东阳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2000年，东阳木雕被列为国家首批重点保护的传统工艺美术品种。2002年10月，东阳被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命名为“中国木雕之乡”。

　　至今东阳木雕已发展到七大类3600多个品种。“在今天的东阳，从事木雕生产的企业有140余家，家庭作坊2000余家，年产值20多亿元。光木雕从业人员就有两万余人，木雕已经成为东阳市五大支柱产业之一。”东阳市工艺美术协会负责人说。同时，东阳木雕这一品牌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现在东阳有工艺美术专业技术职称的手工艺人达到1074人，其中高级工艺美术师就有15名。东阳木雕也是精品迭出，《文姬归汉》、《黄山风景》、《甘露寺》、《三英战吕布》等名作被列入国家收藏珍品。杭州灵隐寺内用26吨樟木雕刻而成的《释迦牟尼大佛像》、新修雷峰塔内的巨型壁挂《白蛇传》，都是东阳木雕精品。
 
　　今年，从事东阳木雕事业均已超过40年的东阳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陆光正、冯文土入选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名单。东阳高级工艺美术大师黄小明复制的新版故宫博物院皇极殿乾隆皇帝的宝座如期交付。东阳木雕集团集体创作的木雕作品《友谊》在俄罗斯“中国年”开幕式期间，被选为国家领导人赠送给俄罗斯国家领导人的礼物。让人不得不赞叹东阳木雕的神奇艺术魅力。
 
　　光环背后的隐忧
 
　　“年产值20个亿，对于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东阳木雕产业来说，太少了。”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陆光正说，“从产业的角度来看，东阳木雕与义乌小商品、永康五金相比有相当大的差距。”
 
　　在东阳的许多工艺大师中，陆光正也许是给东阳木雕带来最多荣誉的一位。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他雕刻的“中国四大发明”作品，就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展出。1997年香港回归期间，他创作的木雕《航归》，成为浙江省政府赠送给香港特别行政区的珍贵礼物。今年1月，他创作的《锦绣西湖》大型木雕壁画被北京人民大会堂浙江厅选中。在他看来，这些年来，通过东阳一批木雕大师的努力，东阳木雕在国内外的确取得了不少荣誉，但光环的背后也埋藏着种种隐忧。
 
　　首先是人才后继乏人。作为工艺美术大师，为了培养木雕人才，陆光正多年来担任了东阳市木雕技校校长一职。可是让他痛心的是，到了今年，因为招不到学生，有着50多年历史、培养出3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东阳市木雕技校不得不关门了。“现在愿意学木雕的人越来越少了，学木雕太苦，时间太长，赚的钱还不一定多，东阳木雕后继乏人。”他说。

　　“从1996年之后，我就招收不到本地青年当徒弟了，2003年起已没有招收过一名徒弟。”东阳木雕后起之秀、湖南省雕塑大师胡先民也说，他先后带过60多名徒弟，其中有10多名是外地人，随着学习东阳木雕技艺的本地青年日渐稀少和从学人员求艺心态的不稳定，无奈之下他只能于几年前“关闭山门”。有人对东阳城乡数十家木雕企业、工作室进行过调查，现在从艺属于本地区的30岁~40岁的中高层次技术员工除各种因素改行后，尚保留的一部分已经根本无法满足工作室和厂家的需求，有时造成有业务而无员工或者无法按时完成，有价格而无法控制成本等现象。
 
　　但是，就在本地人学习东阳木雕技艺的群体缩小的同时，外地青年前来学习的却是越来越多。在陆光正工作室，记者就见到了两位刚刚从陕西西安过来学木雕技艺的年轻人，他们都是慕名前来的，准备学成后回到陕西去发展。“在东阳的木雕企业里，外地青年是学艺的‘主体’。”陆光正说，从产业的角度来说是好现象，但是这些青年大部分来自欠发达地区，文化水平不可能很高，而且大多数希望学成后可以回乡赚钱，因此学艺过程浮光掠影，往往只学三五个月，至多不超过一年半，与“3年学徒，5年半做，7年挣钱，10年出师”的东阳木雕学艺要求相去甚远，根本不能掌握东阳木雕的精髓，要想让传统技艺继承下去，还需要大力培养本地人。
 
　　其次是新工艺对传统手工艺的冲击。2000年以后，随着高智能的电脑雕刻机进入市场，一些薄浮雕以生产成本低、工整度强、速度快、批量化的优势取代了传统的制作方式，这种工业智能化机械生产给厂家带来了市场竞争优势，造成购买者对传统手工艺品价值的模糊界限，更造成工艺传承机会的断档，并给木雕行业的从业人员带来新的危机。
 
　　另外，随着人才的断档，依靠创新才能日久弥新的东阳木雕，开始无法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东阳工艺美术师墨林先生在对东阳市吴宁东路至艺海北路的工艺品市场近百家店面调查中了解到，除了装饰业务，在销售上，这里35%以福建木雕根雕为主，34%以福建木雕根雕为主兼营东阳木雕，覆盖率达到69%；11%以红木家具、竹雕为主营，而以东阳木雕和仿古木雕为主的店铺覆盖率仅仅为19%。台屏之类早在七八年前已淡出市场，壁挂则在最近几年供求也日见减少，原因在于现在的大部分装饰市场对木雕运用较少，其中不乏由于灰尘难以清洁，也与现代简洁大方的装饰格调不协调有关，况且与市场上其他装饰物相比，价格不菲，除政府机关、大公司和富豪外，对大部分消费群体而言属于奢侈品。
 
　　陆光正也认为，现在东阳木雕没有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学习和交流平台，很多艺人难以提高自己的水平。加上整个社会的大背景，现在的年轻一代对历史和传统文化了解不多，而且不愿意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创新能力受到了很大限制。“要想成为一名木雕大师，需要从各个方面不断学习，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但是现在很多人只为了木雕而木雕，不去从各方面提高自己，这对东阳木雕的进一步发展是极其不利的。”陆光正说。
 
　　木雕依然是东阳走向世界的一个品牌
 
　　“东阳木雕过去是东阳走向世界的一个品牌，尽管它目前在东阳整体的经济收入比例中已经从过去的支柱经济成为旁支经济，但从历史和社会记忆角度而言，今后还是东阳走向世界的一个品牌，这永远是其他行业所无法替代的。”东阳工艺美术师墨林先生在他的《百花齐放共铸辉煌———对21世纪东阳木雕艺术现状和持续发展创新的思考和些许期待》一文中写道。

　　其实，东阳木雕光环背后的这些隐忧早就引起了东阳诸多工艺美术大师的重视，并努力解决。 
 
　　曾在东阳木雕技校担任教师的王向东指出，培养优秀的本地传人，还是离不开规范的传授，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正规学校像东阳木雕技校系统学习后，再到企业里实践。对于优异的人才，还可安排他们到各大师手下去学习，从而集各家木雕技艺之长，成为技术全面、创新能力较强的人才。木雕大师胡先民还提出了一个方法，就是政府或企业可以以助学金的形式委托高等美术院校培养专业木雕人才，学成后让他们进车间“深造”，待理论与实践结合后，再专门从事东阳木雕研究创作。此外，政府要加大人才的保护力度，在资金、政策上予以扶持，“只有先保护住现有的人才，保护东阳木雕传承的‘火种’，才有可能给培育后继人才提供师资条件。” 
 
　　据了解，针对大师们的建议，近几年，东阳市各个政府部门也为东阳木雕这个走向世界的品牌出台了各种扶持政策。东阳市教育局今年已经恢复了木雕专业招生，并把木雕专业列为该市职技校的招生范围，木雕专业的学生如果是贫困生，可享受免学杂费的优惠和每年400元的营养餐补助，如果学生品学兼优，还可享受每年1000元的奖学金。 
 
　　更让东阳的木雕大师们高兴的是，在东阳世界贸易城四楼，一个全新的东阳市工艺精品馆已经建成，其中东阳木雕馆就有2500多平方米，无论是展厅规模、场馆设施，还是展品的数量、档次上，在目前县市级专业展馆中都是国内一流的，并将免费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提供创作工作室，中国工艺美术学会木雕专业委员会也已经专门从杭州迁到了东阳，并将举办全国性的中国木雕创作大奖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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